站内最新公告
【办案经过】2013年2月以来，因被告人张某欠被害人王女租车费一百多元，王女多次电话、短信催要未果后，声称要将张某欠款的事情散布出去，引起张某不满，遂产生杀害王女念头。2013年2月27日下午1时许，张某邀请同村的郭某（弱智）以挖坑埋酒为名，在张某老瓦屋内挖坑，准备用于掩埋王女尸体。当晚7时许，张某以租车为名将王女骗至村后的塌陷区内。两被告人对王女实施轮奸后将其杀害，掩埋于事先挖好的土坑内。案发后张某潜逃至四川，郭某在家中被抓。2013年3月12日、15日两被告人先后被刑事拘留。2013年4月19日，本律师接受郭某亲属委托作为郭某辩护人。通过多次会见，发现郭某弱智，口吃。针对其精神状况，辩护人向办案机关提出对郭某进行智力、精神病鉴定。经鉴定，郭某在行为时具备完全行为能力，但智商低，精神发育迟滞。2013年11月8日，该案在淮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不公开审理。
辩 护 词
（2013）金亚太刑字第080号
判长、审判员：
安徽金亚太律师事务所接受郭某亲属的委托，指派我作为郭某的辩护人。作为辩护人，我们对本案中不幸遇害的年轻母亲深表惋惜，对今天参加庭审的被害人亲属表示同情和慰问。根据对公诉人庭前移送证据的仔细审查，通过对郭某的多次会见及法庭调查，辩护人认为，本案是一起有预谋的严重暴力性犯罪，被告人张某利用郭某智力低下的弱点，欺骗和唆使郭某共同强奸被害人，郭某无疑应受到法律的制裁。但对于郭某参与杀害被害人的指控，证据明显不足，该项指控依法不能成立。
我国《刑事诉讼法》规定：“对于一切案件，都必须重证据，重调查研究，不轻信口供。”纵观全案，用以指控郭某参与杀人的证据，主要是两人的口供，这是毋庸置疑的。那么本案中的口供是否真实可信，是否能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，足以排除一切合理怀疑？现逐一分析，供合议庭参考。
首先，分析张某的口供是否真实可信？
辩护人注意到，在庭审举证时，对于张某的庭前讯问笔录（共6次），公诉人仅向法庭出示其第3、4、5次的笔录，该三次笔录内容也与当庭回答公诉人及辩护人的问题相矛盾。比如公诉人问：“谁带的避孕套”？答：“郭某带的，从我家鞋架上拿的，拿的时候我不知道，到车里撕开盒子时我才知道”。第3次笔录侦查卷第35页倒数第：5行：“郭某接过绳子讲：你带两个避孕套。我又回家带了四个避孕套。”公诉人问：“把王女杀死后，从王身上拿了什么东西？”答：“郭某从她身上翻了一百多块钱，我没要，我说我不要死人的钱”。 第3次笔录侦查卷第39页倒数第7行：问：你俩抢的钱及项链、戒指分别是什么样的？答：钱是130元，面额10元一张的11张，还有一张20元面额的。项链是白色的，吊子像个树叶子。戒指是黄色的，表面呈方形。问：你俩抢的东西呢？答：钱被第二天晚上我到凤台天虹浴池洗澡花了，项链、戒指被扔到天虹浴池308房间的水瓶里了。辩护人问：绳子勒断后，谁掐的被害人脖子？答：“郭某掐的，我没有掐，我只是在外面拉她的衣服”。第3次笔录侦查卷第37页第11行：“我使劲的勒王女将绳子勒断了。我就把绳子扔到车外面去了。接着，我就用双手去掐王女的脖子，王女的脚就不停的向车顶上蹬。”在杀人环节上，第4、5次笔录与当庭供述同样有较大出入，不能相互印证，不再一一列举。
公诉人未出示的张某第1、2次笔录，辩护人已经作为证据向法庭出示。该两份笔录内容更为荒唐：第一次笔录说，当晚和被害人王女发生性关系后，将王女交给一个叫姜玉华的人带走了，可能是被拐卖了。第二次笔录说，王女被杀死了，是郭某提出先强奸掉，后来在郭某的提议下将王女掐死。然后从王女的车里找了一根网绳捆绑王女的双手，便于抬尸。公诉人对此质证说，前两次供述是虚假的，供述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，后面几次的供述是真实的。这显然不能令人信服，既然承认前面的供述是虚假的，怎么能够保证后面的供述不是虚假的？又如何解释张某当庭供述与后面三次讯问笔录的矛盾？
另外，在开庭前，辩护人专门查阅了有关医学资料，科学研究表明：当人体遭受扼颈等机械性暴力时，会导致短时间内迅速缺氧而发生窒息，一般时间为20至30秒，若继续压迫颈部，只要一分钟，心跳就会停止。但若抢救及时，心跳会随之恢复。也就是说当一个人被持续扼颈阻断呼吸的情况下，最多一分半钟心跳就会停止，发生死亡的后果。张某在讯问笔录上说，绳子勒断后，自己去掐被害人的脖子，掐了一会感觉手累了，就让郭某去掐，两个人轮流把被害人掐死了。这也显然有悖医学常识，因为在短时间内被害人完全有可能被扼颈致死。
其次，分析郭某的口供是否真实可信？
郭某文化较低，小学尚未毕业，庭前在侦查机关所做的讯问笔录（共4次），其本人无法阅读、核对；从当庭播放的讯问录像看（第一次讯问），讯问及回答的内容模糊不清，无从辨别；而且在讯问时，侦查人员既没有同步记录，也没有向郭某宣读，因此关于参与杀人情节的供述，不是其真实意思表示，不能采信。
根据郭某的智力及精神病司法鉴定意见，郭某智商（IQ）：68，诊断为精神发育迟滞（轻度）。家族史，其母亲、妹妹呆傻。通过公诉人和辩护人当庭发问，郭某当庭供述：“案发当天下午，张某以埋酒为名欺骗自己到张某老房子里面挖坑，根本就没有说当晚要杀人的事。当晚强奸完被害人后在车里坐着时，听到绳子断裂的声音后，才知道张某要杀人。发现张某用手掐被害人的脖子时，自己还去扒张某的手。张某当时还说，不用扒了，出了事我担着，和你无关”。关于这一情节，与辩护人五次会见所述内容基本相一致。根据郭某的智力状况以及与被害人素不相识、无杀人动机等因素分析，郭某的当庭供述可信度较高。
通过上述逐一分析，本案所依靠的口供显然不能证明郭某参与杀害了被害人。美国著名法医人类学家威廉姆.R.美普斯博士曾说过：“尸体会说话。”既然被害人是被他人扼颈致机械性窒息死亡，那么被害人颈部必然会留有行凶者的指纹等生物物证，如此重要的证据为何没有提取？而且也不作任何说明。另一杀人工具网绳也没有找到。而本案的口供又矛盾重重，无法相互印证，其他物证、书证等间接证据也不能认定郭某参与杀害了被害人，形成不了完整的证据体系。综合全案证据，根本无法确定郭某参与杀人的事实。根据疑罪从无有利于被告人的刑诉法基本原则，对郭某参与杀人的指控依法不能认定。
辩护人坚持认为，被告人郭某事前受欺骗挖坑，事后帮助张某掩埋被害人尸体的行为，不符合共同杀人犯罪的特征，该行为是否侵害了具体法益，应根据罪刑法定原则，来确定是否追究其刑事责任，但决不应让其承担故意杀人的刑事责任。
关于量刑事实及建议。
a、通过刚才辩护人对定罪事实部分的论证，对被告人郭某应当以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，而不应当数罪并罚。但请法庭注意，郭某只所以走上犯罪的道路，是因为被张某利用，受到了张某的欺骗。在对被害人实施强奸时，也是在张某的唆使、授意下强奸了被害人，其行为本身的社会危害性与张某相比，相对较小。因此在对郭某量刑时应与张某有所区别，可以酌情从轻处罚。
b、郭某归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强奸的罪行，当庭自愿认罪、悔罪，也应当酌情从轻处罚。
c、另外郭某一贯表现良好，无前科劣迹，系初犯；而且经司法鉴定，其智商IQ值仅为68，与正常人有较大差距，精神发育迟滞，属于轻度智能障碍患者，对其行为后果的认识不能等同正常人，对其量刑时也应考虑从轻处罚。
综上，根据《人法院量刑指导意见》及《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量刑指导意见实施细则》的规定，辩护人建议对郭某判处10年以上12年以下有期徒刑。
最后，辩护人强调指出，本案的发生使两个家庭陷入万分悲痛之中，使父母失去女儿，女儿失去母亲，辩护人对此非常同情。对行凶者应当依法惩处，以恢复正义。但涉及如此重大命案，希望法庭能够慎之又慎，明察秋毫，敢于坚持疑罪从无原则，坚持证据裁判原则，对我的当事人郭某作出客观公正的判决。如果我今天的发言有不妥之处，还请被害人家属多多包涵和谅解。谢谢法庭！
辩护人：王金胜
2013年11月8日
